作者/蔡宸劼
来源/智合最近，一桩足球圈的大事闹得沸沸扬扬。
11月25日中国足球协会召开联赛会议时提出，按照年出台的《中国足球协会职业俱乐部名称规范》（征求意见稿），中超俱乐部需实现名称的全面中性化，俱乐部全称应当为“地域名+俱乐部名+足球俱乐部+有限责任公司（股份有限责任公司或其他）”的形式。
足协还特别强调：在目前中超的16只球队中，仅大连人俱乐部符合现行规范[1]。这就意味着，包括广州恒大、上海申花、北京国安、河南建业、山东鲁能等大家耳熟能详的老牌球队将就此更名。很多球迷在第一时刻表达了情感上的难以接受。
舍不得归舍不得，但是名字还得改。
说来也巧，类似的事件在律师界也同样发生过。
年，司法部发布《律师事务所名称管理办法》，其中第七条、第八条明确规定，律所名称不准带有“涉外”“金融”“证券”等表明特定业务范围的文字，不得使用县（市辖区）以上行*区名称作字号。时隔十五年后，新的《律师事务所名称管理办法》也于年施行，进一步规定了律师事务所命名的规则及选择字号不得使用的十三个方面的内容和文字。
管理办法一出，大量以地点、业务范围为名的律所纷纷改名，其中不乏许多经典的成功案例。既然中超球队们如此困扰，不如看看法律界的前辈都是怎么做的吧？
秘诀一：通假
代表律所：金茂、国茂、功茂
“谐音梗是要扣钱的”
自古以来，谐音在语言文字的运用中屡见不鲜。每当碰到不方便书写或是还没有形成固定用法的字时，往往会巧借和它读音一样的字，文言文中的通假现象便是这样诞生的。
是以，当上海市经济贸易律师事务所接到要改名的通知时，律所主任吴伯庆开始思考，若要更名，怎样既简单易懂，又能与原来的名字一脉相承？
经贸所成立于年，主任吴伯庆是上海老一所出身，有着丰富的执业经验。经贸所刚成立，便为本地基础建设积极提供法律服务，不久，便在上海积累了一定的名望，“经贸”二字也在客户之间逐渐传开，因而，改名对于经贸而言，不仅是名号的变换，更关乎着律所未来业务的开展，兹事重大。
在经过一番纠结之后，吴伯庆最终决定，套用“经济贸易”简称的谐音，改“经贸”为“金茂”。值得一提的是，“金茂”改名完成时，时针才刚走到年，上海地标性建筑金茂大厦还尚未建成呢。[2]
有同样想法的不仅是金茂，年成立贸促会下的上海国际贸易律师事务所、年成立位于虹口区的上海工贸经济律师事务所也采取了同样的方法，前者取“国际贸易”简称谐音为“国茂”，后者取“工贸”谐音为“功茂”，两所一直发展至今。有趣的是，他们同时都选用了“茂”字，也许是希望“丰茂”的寓意能为律所带来好运吧。
在全国范围内，谐音的运用方式就更多了——北京第十律师事务所更名为“地石”
西安市第一律师事务所更名为“帝意”
沈阳市第一律师事务所更名为“申扬”
湖南云梦县的云梦律师事务所更名为“云盟”
中国法律事务中心改制更名为“众鑫”
秘诀二：形声
代表律所：浦栋、潮阳
“不就是加个偏旁吗！”在古往今来的造字法中，形声字乃是最为常见的一种方式，比如律师的“律”，左边从“彳”表示行走的意思，右边的“聿”则作为声旁提供读音，两部分组合在一起，即表示“行走的规范”，于是，一个新的字就这样诞生了。这样构词有一个好处，不仅在字形上一眼就可以看出和原字的关系，因为沿用了声旁的缘故，两者读音也基本相近。
所以，当收到改名通知时，如此生动形象的方式便立刻受到了律所们的青睐。浦东涉外律师事务所成立于年，主攻涉外业务，律所创始人毛柏根、杨良骐、刘大力等都是上海对外经济律师事务所出身，在涉外领域有着独到的见解。
然而根据年颁布的《律师事务所名称管理办法》，无论是地名“浦东”，还是业务范围“涉外”，都无法运用于之后的名称中。经过一番讨论，最终律所主任毛柏根决定，为“浦东”的“东”加上一个偏旁，在声与形两方面都与原来尽量保持一致。于是，“浦东”成为历史，“浦栋”登上舞台。
无独有偶，曾走出过李大进、韩德晶等著名律师的北京朝阳律师事务所也采取了同样方法：为了避免与北京朝阳区的区名相重，思索再三之后，年11月，朝阳律师事务所正式更名为潮阳，以一个“三点水”的偏旁，揭开了自己的全新形象。
秘诀三：指事
代表律所：广之洲
“添一笔，没事添一笔！”
《说文解字》有云：所谓指事造字，就是在已有字的基础上，增减一些没有实质意义的象征符号，比如“木和本”、“上和下”、“一和二”等等。如此，新字和原有的字便仅有一个抽象符号的区别，很容易就能看出两者之间的关系。
在《律师事务所名称管理办法》的实施过程中，一家叫广之洲的律所显然对于这套造字法运用自如。广之洲律师事务所原名广州市律师事务所，再往前追溯，其前身是中国律师制度恢复之后全国第一家法律服务机构——广州市法律顾问处，于年成立，有着悠久的历史。[3]
年，11月8日，经广东省司法厅批准，广州市律师事务所由国资所改制成为合伙所，名称也更改为广之洲。在这三个字中，“之”只是一个虚词，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放在“广”与“州”之间，也只是作为一个象征符号而已。正好和《说文解字》中的指事造字一脉相承。
近期有消息称，广州恒大有意更名为“广州队”，但存在着被驳回的可能，要是这个名字最终没能通过，不如试试在名字中间加个“之”，听起来也不错呢。
秘诀四：会意
代表律所：沪一、环球“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
依次看下来，前面介绍的几种更名方式虽说能通过审核，但只是在文字和读音上做一些增改，似乎并没有什么难度，而这个秘诀可就不同了。所谓“会意”，先得充分理解原本名称的含义，而后用完全不同的方式将其表述出来。
上海市第一律师事务所成立于年，前身正是上海第一家法律服务机构——上海市第一法律顾问处。年，在司法局的要求下，第一律师事务所改制更名为沪一律师事务所。
“沪”为上海的简称，“一”来自于“第一”，“沪一”二字，正是“上海第一”的重新展现。
采取同样改名方式的还有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法律顾问处，它成立于年，是中国第一家全国性的对外独立从事国际经济贸易法律服务的律师业务机构。年，司法部决定将“法律顾问处”统一改为“律师事务所”，贸促会法律顾问处没有选择沿用原来的名字，而是更名为“环球”，以一个新名字彰显自己在国际经济贸易方面的决心。
不难发现，“环球”二字，同样暗含了对于原本名称“国际贸易”的会意与化用。30年后，当初的梦想化为现实，如今的环球已然成为全国著名的大型综合律师事务所，实力广受业界认可，并在国际化的道路上持续深耕。
其他诸如上海市经济律师事务所更名为“经建”，意为经济建设；上海市第六律师事务所更名为“棣陆”，“棣”音同“第”，“陆”乃是“六”的大写；上海市建设律师事务所更名为“建纬”，“纬”字本身也有编织、建造的含义；天津第一律师事务所更名为“依法”，既是“一法”的谐音，又是国家法律机构精神的展现，这些律所的更名无不紧扣主题，万变不离其宗。要是把“会意”的限制再放宽一点，像海南省对外经济律师事务所通过缩写更名为“外经”，亦可归为此类。
秘诀五：复合型
代表律所：泰达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在此次中超球队改名名单中，有一支球队名为天津泰达。12月7日，泰达足球俱乐部致函中国足协，申请保留名称，其所述理由则是“泰达”二字乃是“天津市经济技术开发区”（TianjinEconomic-TechnoligicalDevelopmentArea）的缩写（TEDA）音译，并不单纯是企业冠名。
确实，在天津四处走一走便很容易发现，当地以泰达冠名的单位不在少数：医院、泰达地铁站、泰达一中、泰达大街、泰达图书馆等等，他们都位于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当然，这里面也包含泰达律师事务所。
泰达所成立于年，其前身名为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律师事务所，主要从事经济法律方面的专业事务，客户群体也以开发区内企业为主。年《律师事务所名称管理办法》发布之后，它便与开发区内的其他单位采取了一样的命名方式，更名为泰达。
如今，泰达二字在天津人心中已然成为经济技术开发区的代名词，泰达所也正是通过这种方式传承着开发区的精神。要是细究这种改名方式，其中包含了谐音、翻译、缩写、会意等各种手段，可谓是最复杂的更名了。
结语
这些律所千方百计想要与前身“藕断丝连”的背后，无疑是对于各自历史的重视，对于先行者勇于探索精神的铭记，通过这种方式，维系着自己与时代变迁的关联。
当然，同样也有不少律所选择以全新身份活跃于法律市场。在上海的八家国办所中，除一所与六所外，其余六家分别更名为了震旦、勋业、中信正义、华天平、外滩与申中，光从名字很难发现他们与前身的联系。也许，对于他们而言，开启一段全新的历史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选择。
历史与未来，铭记与创新，小小的名字中包含了偌大的哲学，每家律所的命名都是自己独一无二的律所理念的贯彻。兼容并包、文以明道，正是如此，才铸就了律所品牌百花齐放的今天。法条链接：
《律师事务所名称管理办法》（司法部令第号，年）
第六条 律师事务所名称应当由“省（自治区、直辖市）行*区划地名、字号、律师事务所”三部分内容依次组成。
合伙律师事务所的名称，可以使用设立人的姓名连缀或者姓氏连缀作字号。
第七条 律师事务所名称中的字号应当由两个以上汉字组成，并不得含有下列内容和文字：
（一）有损国家利益、社会公共利益或者有损社会主义道德风尚的，不尊重民族、宗教习俗的；
（二）**名称、***机关名称、群众组织名称、社会团体名称及其简称；
（三）国家名称，重大节日名称，县（市辖区）以上行*区划名称或者地名；
（四）外国国家（地区）名称、国际组织名称及其简称；
（五）可能对公众造成欺骗或者误解的；
（六）汉语拼音字母、外文字母、阿拉伯数字、全部由中文数字组成或者带有排序性质的文字；
（七）“中国”、“中华”、“全国”、“国家”、“国际”、“中心”、“集团”、“联盟”等字样；
（八）带有“涉外”、“金融”、“证券”、“专利”、“房地产”等表明特定业务范围的文字或者与其谐音的文字；
（九）与已经核准或者预核准的其他律师事务所名称中的字号相同或者近似的；
（十）字号中包括已经核准或者预核准的其他律师事务所名称中的字号的；
（十一）与已经核准在中国内地（大陆）设立代表机构的香港、澳门、台湾地区律师事务所名称中的中文字号相同或者近似的；
（十二）与已经核准在中国境内设立代表机构的外国律师事务所名称中的中文译文字号相同或者近似的；
（十三）其他不适当的内容和文字。
第八条 律师事务所分所名称应当由“总所所在地省（自治区、直辖市）行*区划地名、总所字号、分所所在地的市（含直辖市、设区的市）或者县行*区划地名（地名加括号）、律师事务所”四部分内容依次组成。
●参考资料：
[1]大连人原先为大连一方集团注资俱乐部，球队名为大连一方，年初，一方集团宣布撤资，随后由大连市足协托管，并协商由万达集团提供俱乐部运营的资金，继续沿用大连一方的名称。年1月21日，大连队官方宣布启用“大连人”作为球队名，从而成为足协名称中性化要求下第一支完成更名的中超球队。
[2]李海歌、刘小禾，《金茂所的“定海神针”，吴伯庆律师访谈摘要》，东方律师网，